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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外面风大,太冷了。”白膺说。
“没事,我烤着火呢。”
白膺不再说话,在火边坐下来,蜷曲着身体,将头枕在膝盖上,一动不动,仿佛成了一尊石像。石归庭知道白膺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,这次买卖是他促成的,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娄子,虽然这种未知的危险不是他能够预料的,但是出了问题,他不可能不承担责任。就算是大家不追究他的责任,他自己也过不了良心谴责的一关。
石归庭不知道说什么好,如果安慰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,他愿意说上一箩加一斗,但是目前,他无力去说,白膺恐怕也无心去听。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火堆,适时地添上一根木柴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终于听见铓锣的声音,一、二、三,没错,是不多不少的三下,石归庭一喜,知道他们找到一头骡子了。紧接着又响了三下,两次敲锣的间隔太短,石归庭的心又高高地悬起来:是又找到了一头骡子,还是遇到了危险?
石归庭推了一把入定状态的白膺:“阿膺,怎么回事?阿鸣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?”
白膺仿佛从梦中被惊醒过来:“啊!刚才铓锣响了吗?”
“是啊,先敲了三声,接着又敲了三声。但我听着又觉得像是连着敲了六声。”
白膺皱起眉头想了想:“应该没事,大概是找到两头骡子了,咱们先等会儿。”
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,石归庭再次听见了铓锣的声音,这次声音传来的地方已经很近了,就在南面的树林里。石归庭站起来,想要走过去迎接他们。白膺坐着不动:“他们回来了。”
很快,林子里出现了几个亮点,那是符鸣他们的火把。石归庭穿过骡马和火堆,走上前去,在林子边沿迎上了符鸣:“你们回来啦!”声音中带着惊喜。
符鸣的心原本是冷硬疲惫的,他们几个人在林子里循着足迹找了不知道多久,才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两只受了惊吓的骡马。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自家一头公骡子的尸体,看样子是被财神咬死的,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了。
他的腿有伤,一路上滑到了好几次,尽管有薄薄的雪,但身上也沾满了泥,心情沮丧到了极点。然而他回来的时候,听见有人带着惊喜的语气对他说“你回来啦”,顿时,那份焦躁突然全都消散了,心也变得热乎起来,原来还有人在惦记牵挂着他的。
符鸣拄着石归庭给他的那根棍子,停下来喘气:“是的,找回了两头骡子,还有一头死了,是我家的。”
石归庭不知道说什么好,他默默地搀扶着符鸣走到火堆边坐下。劳成几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,满身倦怠,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来,两头骡子交给守夜的人安置好,便坐在火堆旁再也不想动弹了。
石归庭给他们每人端来一碗汤药。符鸣放下拐棍,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药碗,大口大口地喝着,仿佛喝的不是汤药,而是蜜汁。喝完药,将碗放在脚边地上,伸手搓揉了一把脸,有些苦涩地说:“我长这么大,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熬的夜。”
石归庭在他身边坐着:“今晚的事太出人意料了,不过它总会过去的。阿鸣,你去账房休息一下吧,天快亮了,但还可以眯一下。”
符鸣摇头,沙哑着声音说:“算了,我哪里睡得着。倒是大夫你得去休息一下,可别累倒了。”
石归庭不动:“我就在火边坐一下好了。”
“那咱们一起坐会吧。”符鸣也不勉强。
浓重的黑夜笼上来,又慢慢消退开去,夜走了,昼来了。一夜北风紧,竟将头上的乌云全都吹散了,金色的阳光从东面的林子里漏泄到营地上,那么活泼俏皮,仿佛昨夜的阴霾全都是虚幻的一样。然而地面上还堆着十几具老灰的尸体,地面上的雪早就被踩化了,暗红色的血凝固在凌乱的地面上,甚至结了冰。
石归庭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,他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竟靠着符鸣在火堆边睡着了,身上披着一条毡毯,不知道是谁帮忙披上的。火堆还在燃烧着,但是火势明显很弱了,已经阻挡不住大清早的寒意。石归庭感觉头顶是温热的,他慢慢地移开来,符鸣的脑袋从他的头上慢慢滑落到他的肩上,看来还没有睡醒。
石归庭扭头看了下符鸣的头,尽量侧了下身子,为他挡风,又一边往火堆里添些细柴,使火堆继续燃烧起来。他看了一下四周,骡马都还在趴着睡觉,守夜的人也一个个都睡着了,只有白膺一个人在灶边烧火,大概是在烧水。
石归庭心里惦记着春生和幺叔的那头骡子,但是符鸣没醒,他不愿意吵醒他,所以就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。不一会儿,左肩的重量消失了,石归庭扭头去看符鸣:“阿鸣你醒了啊?”
符鸣动了一下腿,舒缓一下僵硬的身体,回过头来端起石归庭的左臂,轻轻地移动一下:“大夫,我有没有将你的胳膊压着?”
“没有。毯子是你拿来的吗?”石归庭回他一个笑脸。
“不是我,是阿膺给我们拿的。”后来石归庭靠着符鸣的肩睡着了,符鸣怕他着凉,又不想惊动他,便让白膺帮忙拿了c黄毯子。
“那一会儿要好好谢谢阿膺。我去看看春生和阿蛮。”说着站起来,往帐房走去。符鸣看着石归庭的背影,若有所思地扬起了嘴角,回头看着面前狼藉的场景,刚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。
第40章困局
帐房里暖烘烘的,所有的人都还在睡着,符家茂挨着春生躺着,石归庭一走近,他便醒了:“石大夫,你来了。春生一直没有醒过,不过也没有发热。”这是石归庭嘱咐他注意的,一旦发热,就要去找自己。
石归庭点点头,没有做声,坐下来拿起春生的右手,给他把脉,脉象比之前又更平稳了一些。“春生的头被磕着了,不知道醒过来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把完脉,石归庭跟符家茂说。
符家茂张圆了嘴:“那会出现什么情况?”
“可能什么事也没有,也可能会变成傻子。”
符家茂的嘴巴动了动,然而什么都没说出来,他转过身,握住了春生的手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石归庭看着这个情景,心里倒是松了口气,情况看起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。
石归庭出了帐房,去看阿蛮的状况。幺叔也是一宿没睡,他整夜都守着阿蛮,看见石归庭来,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:“石大夫,阿蛮果然好些了,刚才它还试着站起来呢。”
石归庭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阿蛮的眼睛和口舌:“一会儿再将昨晚的药煎一次给它喝了,再喂点粥,可能就能站起来了。”
“谢谢石大夫,我这就去煎药。”幺叔感激地说。
石归庭站起来,觉得身上有些乏力,看来是昨晚太劳累了。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然后去寻符鸣的身影,发现他和白膺正在同姜叔说话。姜叔家的大栗死了,他也在大栗旁边守了一夜,此刻正满眼血丝,双目赤红地盯着地上的大栗。
石归庭向前迈了一步,又转了方向,他们应该在劝慰姜叔,自己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。他在骡马群中查看受伤骡马的情况,那头摔折了腿的母骡子侧着身子躺在地上,一整夜都在哼哼,大概是疼痛难忍。他从药箱中拿出膏药,又翻出一瓶闹羊花粉洒在膏药上,这样可以缓解疼痛。这膏药以前一直都是自己用的,后来胳膊好了,他便一直收着,没想到这又派上用场了,不仅可以给骡子用,还可以给自己用。石归庭苦笑了一下。
他给母骡子换药,心下狐疑,这是谁家的骡子,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主人来照看。他用一只手艰难地给骡子包扎,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:“家茂的骡子摔断了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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